开封“复古”计划：让人揪心的一场“豪赌”

    在开封生活了50多年的退休工人周子云曾对媒体如此感叹：计划经济时代的开封，也曾拥有很多耀眼的轻工业品牌，但如今偌大的开封城几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企业。而长时间不被重视的旅游业，则成了为数不多“能上得了台面”的产业之一，并被赋予了“支柱产业”的重任。

    当然，今天的开封比2003年又有了“质的飞跃”，与其他很多城市的“翻身”历程一样，开封的“崛起”也要感谢房地产业的助推。来自《第一财经日报》的数据显示：2005年，中国房地产市场迎来大发展，河南同年启动“郑汴一体化”建设。不温不火的开封房价，犹如火箭般一飞冲天，由均价几百元不断上涨至今天的7000元/平方米。包括奇瑞汽车、河南煤化集团等在内的一些大型企业，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郑州的后花园”，并加大对开封的投资。一直垫底的开封市GDP总量，终于在2011年首次突破千亿大关，攀升到了全省第13位，GDP增速更是排名全省第五位。

    然而，即便如此，开封的财政一般预算收入也只有区区的49.05亿元，想以这样的“经济躯体”去“举起”耗资千亿元以上的“复古计划”，让人感觉有些“痴人说梦”。有人算了一笔账：面对1000亿元的资金需求，即便开封所有公职人员不吃不喝，其他民生领域资金投入为零，也要积累20年的财政收入才能完成。因此，“1000亿元从何而来”成为外界“炮轰”开封“豪赌”的首要问题。

    当然，对于资金问题，开封当地官员似乎“胸有成竹”。在谈及资金来源时，开封市旧城拆迁改造指挥部办公室副主任孔祥成就直言：其实我们的资金来源是多渠道的筹措方式。所有的棚户区改造势必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但是这个资金，全国所有的城市普遍采用的是国家政府补贴、企业投资、银行贷款相结合的形式，也就是说用政府和民间资本共同支撑这项工作。所以，并不是政府非要倾其财政，哪个地方也不可能以财政来完成这项工作。

    从当地官员的解释中，公众听出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但遗憾的是，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要先“融资”。而“融资”说白了也就是“举债”，无论哪一种形式，上千亿的真金白银都不会是“免费的午餐”——企业投资要求回报；而银行贷款、发行债券势必得支付利息；向上级政府伸手要钱，赔了当然也不是打份报告就能够“一笔勾销”的。虽然，这一切附加的昂贵代价，在当地官员“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共识中，似乎都成了“毛毛雨”，但最终将为输赢埋单的开封市的百姓有底气发问：赢下这场“赌局”，开封的官员，你们到底有多大把握？

    对此，人民网转载的文章表露出一种担心。文章言：企业投资兴建的主题公园，不会占据太多公共资源、不会牵涉过多民生利益，充其量不过是个娱乐休闲的轻松去处。然而，当建设“主题公园”成为一种政府行为，一切都变了味道——规模无限膨胀的过程中，必然占据庞大的公共资源，为了腾出相应的场地，难免会有人为此做出牺牲。更为重要的是，对于企业化运作的主题公园而言，公众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成功与否，资本自然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对于政府主导的“主题公园”来说，因为肩负着发展地区经济的重任，实际上只能成功不容失败。这样的“豪赌”，不得不令人捏一把冷汗。

    发展城市不能只靠“复古”

    面对与历史荣耀不相称的经济发展现状，开封当地官员的心急如焚固然可以理解，试图通过“复古”，快速提升城市魅力、发展旅游经济的初衷也没错，但这一切都难以粉饰急功近利的短视。

    事实上，这种靠“复古”搏旅游经济的发展思路并非开封“首创”。这些年，名人故里纷争硝烟四起，争黄帝、争姜尚、争老子；抢曹操、抢华佗、抢赵云……甚至连文学作品中虚构的人物，如孙悟空、猪八戒、西门庆、潘金莲等，也有地方要将其“揽入怀中”。

    当然，争名人故里只是“复古”的一种表现，还有一种便是扎堆“仿古”。不管是河南中牟1680万元修建“官渡古战场”，还是湖南新晃50亿元打造“夜郎古国”、江苏金湖30亿元建设“尧帝古城”、甘肃敦煌30亿元复建“敦煌古城”，亦或是今天河南开封1000亿元重现大宋王朝风光……可以说，“人造古城”遍地开花，痴迷于把玩“假古董”的官员不胜枚举。

    只可惜，至今未闻哪个地方因沾了“复古”的“仙气”而得以一骑绝尘，为什么？因为失去价值支撑的文化旅游早已被人们所摒弃，公众对“打文化牌，唱经济戏”的装扮也早已“审美疲劳”。《人民日报》曾如此评价时下的这些“文化啃老族”：粗粗看去，高举的是重视传统文化的大旗，句句不离尊重古代先贤，可是在“复古、尊老”的背后，是利益驱动之下的盲目开发；是追求政绩之下的表面文章；是厚古薄今之下对当代文化的不自信。

    一座城市的真正魅力在于原汁原味的文化脉络，而不是一厢情愿地与古人“攀龙附凤”或是人工堆砌的“古香古色”。发一发思古之幽情，没什么不可以，但将这种冲动衍变成行动，却不是“拍脑袋决策”那么简单。很直白的一个例子，河南省汝南县梁祝镇曾计划斥资亿元打造“梁祝故里”，然而，眼下景区却半途而废成了“烂尾”，部分景观树木已经枯死，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墓碑摇摇欲坠……类似的败笔还有很多，但遗憾的是，公众最常见的是平头百姓为这些损失买单，却很少能看到有官员因为规划失误而被问责。

    由此，仍坚信“再造历史就是生产力”的开封官员，确实该醒醒了。城市建设不是可以随意拆了建、建了拆的“搭积木”游戏，更不是比气魄、比胆量的赌局。重建开封之魂，恐怕不仅仅是斥资千亿临摹古建筑就能水到渠成的，需要的是一代代人的努力，没有任何投机可言。1000亿元不是儿戏，与其再造一些有外表、无神韵的“假古董”，不如效仿实行全民免费医疗制度的陕西省神木县，将真金白银投放到诸如医疗、住房、教育、就业、保障等民生领域。那些实实在在的“小事”，才是真正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只有民众得到了实惠，开封的城市品牌才能随之享誉全国，泛起的涟漪才能真正推动开封持续发展。这显然不是“照葫芦画瓢”建几个人造景观能换来的。

    当然，1000亿元的“豪赌”，是想造福民众还是想造福自己，这是当地官员在决策前首先要想清楚的问题。

    ●结语

    城市不是一张白纸，可供官员肆意涂抹；发展经济更不是吹肥皂泡，只要动动嘴皮子，便可将其撑大。将千年前的盛世繁华“临摹”到现实生活中，难免给人“时空错乱”之感。倘若有一天发现，一切虚幻的美好只是“黄粱一梦”，谁又来收拾残局？这种风险，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