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150年白石街 1/5文物成“违建”

    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淇澳岛白石街，居民祖屋破损亟须修补，但缺乏资金统一保护，村民自行重建又破坏文物完整性，是保护文物还是解决居民住房刚需成为各方面临的选择题

    7月3日，《南方都市报》报道了珠海将首设“城市更新办公室”，集纳了三旧改造办以及市国土局、住建局等单位的部分职能，专注于城市更新。当时市政府有关官员解释，城市更新并不是新概念，旧城、旧村、旧工厂“三旧改造”其实就是城市更新的别名。

    “城市更新”？在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白石街所在的淇澳村，村民当中还广泛流传着四年前“找规划局合照”的笑话。当年，一位村民重建祖屋过程中被城管部门叫停要求先去规划局报批，村民不得不到规划局拍下照片以证明是规划局不批而不是自己不报批。规划局后来回复说不是不批，而是要他们先对老房子确权。确权后，村民可到高新区农村村民住房建房管理办公室填表，经过区建设局、区国土局、区规划局、区社发局、区消防局、区城管局等6个部门审核后，再去房地产登记中心重新登记。只要具备这些材料，规划局才能给出报建意见。最后谁也没有走这些程序。

    这个笑话见证了淇澳村白石街“更新需求”与政策之间的矛盾。今天的白石街主街两旁，50来间民宅中，约有30间出现外墙、大门、瓦梁等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破损，有8间仅剩下残岩断壁。除约有10间重建或完好的仍有村民居住外，其余的均大门紧锁，空无一人。

    白石街是淇澳岛抗英遗址的主要组成部分，1994年被公布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10年被评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享有盛名的苏兆征故居（1979年被公布为广东省文物保护单位）也坐落在白石街上。

    昨日，淇澳岛的上空飘过一阵阵灰云，淅淅沥沥的雨点一阵一阵，打在180年的白石街的石板上。白石街炮台广场边上，空旷安静，只有偶尔路过的村民踢踏的脚步声。钟金平在收拾了家里卫生后，一个人踱步到白石街转了一圈。

    在淇澳岛度过60余年岁月的钟金平，内心一直以白石街为骄傲，但是眼前情景让他倍感失落，当下流行的一句网络用语足以概括他的期待，“亲，说好的白石街维修计划呢？”

    文物保护完整还是残缺

    淇澳村位于珠江口内西侧，与唐家隔着一道海，整个村有600多户人家共2100多名村民，自古以来一直据守淇澳岛上，以打鱼、种田为生，过着与外界隔离又自得的生活。(来源:南方都市报南都网)

    150年前的一场战争打破了这种宁静。

    鸦片战争前，许多运送鸦片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船只盘踞在淇澳岛金星门海域。1833年10月，英国东印度公司鸦片贩子组织十余条武装舢板，向淇澳村开枪开炮，准备登陆淇澳岛。淇澳村民虽然习惯平淡安静的日子，也被惹怒了，于是组织了反抗，并成功击退了敌人的进攻，迫使他们投降并赔偿白银三千两。

    这段光荣史，钟金平曾多次向外来游客介绍过，但每一次讲述，他都饱含深情，“这是在鸦片战争前夕，中国人民自发反抗外国殖民者侵略规模较大、时间较早的斗争，它比广州三元里抗英斗争早8年，在近代中外关系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当地村民为了让后人铭记光辉历史，用赔款铺建了一条2公里长的花岗岩“白石街”，以勉励后人。至今，淇澳村仍保留着当年抵抗侵略者的指挥部———天后庙和炮台，白石街也完好地保存着，但是白石街两边的房子已经换了模样。

    白石街铺设后，淇澳村民为抵御外敌入侵，在村外设置了城墙，分东、南、西、北四道门，村民建房也尽量地集中，大部分建在白石街两旁。受土地限制，每户村民的祖屋面积控制在60-70平方米，1000多米长的白石街上建有近百间民房，钟金平祖上传下来的两间后被征用的祖屋就坐落在苏兆征故居旁边。

    村民钟金平的祖屋刚好与苏兆征故居相邻。2010年，钟金平的两间祖屋以6500元/平方米的价格被政府征用，建设成岭南风格的苏兆征陈列馆。

    重修后的苏兆征故居面目一新，已经于2011年7月1日开馆迎客，陈列馆也已征集文物近300件陈列其中。但是，近在咫尺的白石街其他建筑，或倒或塌，空置了一大半，部分村民在祖屋原址重建了现代化的民宅，与白石街原本古朴的风格严重失调。(来源:南方都市报南都网)

    按照相关文物保护法，核心保护范围内禁止新建民宅。但不少旧屋经年失修，即将坍塌，村民自主重建了多套2-3层不等的现代建筑民居，严重影响白石街抗英遗址真实性与完整性。

    今日沿白石街一路走，主道路两旁50间民宅中，约有30间出现外墙、大门、瓦梁等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破损，有8间仅剩下残岩断壁。除约有10间重建或完好的仍有村民居住外，其余的均大门紧锁，空无一人。

    位置、高度、体量、颜色对比白石街上其他祖屋，拆掉重建楼房都差异很大。拆除重建的做法违反了文保法的规定。珠海市文体旅游局相关负责人直称，此举破坏了文物的真实性与完整性。

    住在白石街留还是走

    原来的白石街不是这个样子的。钟金平在祖屋出生，直到1990年在村口建了大房才搬离祖屋。如今，他的两个儿子出外工作，他本人与村里其他老人一起留守淇澳。

    在他儿时的记忆中，白石街曾是村民的乐园。以前淇澳还未建立公园，勤劳、朴素的淇澳村民在忙完一上午的农活之后，中午总喜欢三三两两地坐在白石街两边的石板上，摇着蒲扇，聊天或是打瞌睡。晚上6点多，村民已陆陆续续地煮好了饭，“大家都把碗端出来，讲讲历史，讲讲现在，10户8家，八卦谁今天早上捉到一条大鱼，这季水稻割了多少担，然后才回家收拾碗筷。”

    彼时淇澳是唐家湾有名的“鱼米之仓”。分田到户后，每个劳动力分得3.5亩土地，另每个孩子分得1.75亩土地，按照每亩稻田一年两季可收成1800多斤水稻计算，一个四口之家在缴纳国家规定的公粮（中国农业税的一种）外，还可以留足家庭消费，另外以市场价格向国家卖出一部分粮食，以支持国家其他地方的粮食需求。

    通过这个渠道，每户村民家庭经济收入都可达到千元，村民之间在白石街交流去哪里裁剪衣服，去哪个铺头买锄头，也可以得知哪个村民明天会到唐家去，可以托他帮忙购买一把剪刀、两卷缝衣线。

    正是因为如此，白石街成为淇澳岛的标志，奠定了在村民心中的位置，大型盛事一定要经过白石街。今年端午节庙会，钟金平组织了60多位村民着盛装、扬经典，敲锣打鼓穿街而过，再次唤起了村民关于白石街当年热闹场景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