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邢台古塔成“公用设施”护塔工作刻不容缓

    上世纪80年代，我国著名古建专家罗哲文先生主编的《中国古塔》一书，对中国塔林作如此描述：“在许多历史悠久的寺院旁边，有成群的古塔，密集如林，被称为塔林，是历代高僧安息之地。其中：少林寺塔林、灵岩寺塔林、风穴寺塔林、青铜峡塔林、神通寺塔林、栖岩寺塔林被通常被称为中国六大塔林。另外，在河北省邢台市境内，原有唐代至清代的开元寺塔林上千座，在解放后仍留下120余座，样式和规模堪与少林寺塔林媲美，可惜在文革期间毁于一旦。”其实，罗老先生惋叹不已的邢台塔林并非“消失殆尽”，至今还剩下残缺不全的7座。

    今年4月份之前，这些古塔的建筑构件竟然成为游人小憩的“座椅”、“石桌”，随意倚靠和蹬踏。由此，引发众多网民热议，“剑指”这种“轻亵古塔、无视文保”的现象。

    古塔，竟成“公用设施”

    前不久的一个双休日，记者在河北省邢台市申家庄村南塔林公园里，看到令人不爽的一幕：几位游人把古塔塔基当做倚靠歇息的石凳，把塔身凸现部位当做石桌。千年古塔塔身以及周边文物保护带，饮料瓶、扑克牌、遗弃物等随处可见，还有用塔身当做健身支撑物的……记者在此停留了2小时，没见到有人制止这种把文物当作“公用设施”的做法。

    与记者同游的庄宇堂教授曾著有《古塔文化探微》、《石刻艺术溯源》等专著，是中国石刻艺术研究会理事。对邢台塔林成为“公园石桌石凳”，庄教授深表遗憾。他告诉记者，现今出售的果汁类饮品特别是碳酸饮品，如洒在年代久远的石刻上，对其有一定的腐蚀性。历经千百年风雨侵蚀已经有风化现象的古代石雕，在经受人为重力压、靠下，也有可能出现毁损现象。庄教授希望，当地文物部门能采取有效措施，保护残存不多的塔林。“我国古代石刻艺术遗存物特别是很有名气的塔林，如今已为数不多。不要让文化遗存化为一声声叹息。”

    记者通过观察发现，一些长期被倚靠、摩擦的塔体，表面已经变得光滑如镜，字迹早已漫漶。在石塔上还可看到，塔体正面写有“百泉禹禅师之塔”、“圆融通悟大师之塔”，侧面则刻着各种文字。令人遗憾的是，在此游览的一些歇息者，没有谁认真地“读塔”、“赏塔”，而是把这里当做舒展腰身、小聚娱乐之地。古塔旁，一位到此散步的退休干部对记者说，邢台塔林，曾经是邢台人的骄傲，解放初期，邢台生产、销向全国的工业品，不少是以塔林作商标的。“文革”期间，塔林被炸，大部夷为平地，精美的石雕艺术惨遭厄运。如今这些仅存的残塔，却成了游人休闲娱乐的工具，让人心痛。

    塔史，今人不应淡忘

    当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文物工作者，取来相关史料向记者介绍说，邢台塔林又被人们称作“塔坟”，曾和当地的清风楼、达活泉，并称“古邢台三大名景”。

    塔，最初是为了供奉佛骨而修造的，后来也用来供奉佛像，收藏佛经或安放僧人遗骨。

    邢台塔林，是“古邢台”天宁寺和开元寺两处古刹僧人遗骨安放之地。塔林形成的年代，为唐开元年间，距今约有1300年历史。据介绍，当年，邢台塔林分为南北两处，中间相隔300米之距。南塔林为开元寺塔林，俗称大塔坟。据史料记载，古时，两座塔林周边，曾有大塔、小塔千余座。随着自然风化和人为破坏，日渐减少。到1965年前，南塔林有墓塔78座，北塔林有墓塔10座。这些墓塔形式、风格各异，或高或矮，或砖砌，或石雕;或敦实古朴、华贵端庄，或典雅秀巧、挺拔俊美……更为绝妙的是，其中的“风动塔”，给人以岌岌可危之感，尤其是被风一吹，看似随风倾斜，摇摇欲坠，其实，塔身历经千百年风雨仍傲然屹立。塔林中的“响灵塔”，每当迎风时，呜呜作响，其声如怨如咏、如泣如诉。塔林中的“钟鼓塔”，以掌击之，便会咚咚有声，嗡嗡作响。另外还有神奇的“诵经塔”，游人以耳贴塔身细听，隐约能听到诵读之声，有时还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木鱼声和钟磬声……记者从经年已久的书籍、资料上看到，邢台塔林的墓塔以密檐式为主，大多是高7层，呈多样化。1935年，著名的建筑学家刘敦桢先生到邢台进行古建筑考察，拍摄了大量的写真照片，并写出《河北古建筑调查记》一文，这篇文章后来收入到《刘敦桢文集》第三集中，1978年，由中国建筑出版社出版。据了解，此书在河北省古建筑保护工作中起到很大作用。

    护塔，绝非“一栏了之”

    4月初，记者将邢台市塔林现状，通过微博向国家文物局相关部门反映。与此同时，多家媒体也相继针对“邢台塔林成公园路椅、石凳”现象进行批评。

    4月中旬，记者在赶赴石家庄途中，再次来到邢台塔林公园。令人欣慰的是，邢台市城管部门正在为千年古塔安装精致的铁艺围栏。一位正在忙碌的工人告诉记者，市领导很重视古塔保护方面出现的问题，责成有关部门迅速行动，采取有效措施保护古建。一位外地游人，见此状况也向记者表示：“他坚信，在政府重视下，千年古塔将得到全方位保护，古塔文化也可能由此被众多游人进一步了解。”记者发现，曾经被一些游人当“石桌”、“石椅”的石塔建筑构件，四周开始围上约1.6米高的铁栏。公园内所有的石塔，已经分别被单独或汇集在一起安装围栏。今后，游人们与这些石塔面前，只能产生“距离美”，不可能再有“触摸”现象。据邢台市城管部门相关人士介绍，为方便游人们歇息、坐靠，他们已经购置了石桌、石椅，并且还增设了一个汉白玉喷泉，总投资达3万多元，一个月内即可完成。

    谈及古塔保护，古建保护专家尹江先生认为，真正做到全方位保护千百年遗留下的古塔建筑，绝非仅仅靠“一栏了之”。当地政府以及文保界人士，最好能邀请古代石雕保护专业人士、古建艺术研究者以及熟悉古塔结构的专家，为邢台古塔的“近景保护”和“中、远景保护”提出可行性保护方案。因为，古塔保护措施除了避免人为毁损，还包括延缓风化、减轻空气中酸、碱性气体的腐蚀、用先进科技设备收集、分析塔身的微细变化，迅速采取措施应对等等。尹先生希望，邢台古塔通过此次事件，加深当地文保部门对古塔保护的重视程度，使古塔成为众多游人关爱的一处胜迹。

    评论：古塔文化的“广知”与“深解”

    今年4月，笔者在北京海淀区中国电信博物馆门前遇到这样一件事：一位从博物馆走出的旅游外宾问导游：“从北京地图上看，塔院离这里很近。是不是那里有一座古代院落，里面有一座古塔?”年轻的导游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只是一个站名，从没有古塔。”

    那位导游所说并不准确。笔者在北京331路塔院站附近的居民区，曾经居住过30年，特别是在北医附中上学时，每天都要经过那座七级古塔。每当风过，塔铃声声十分悦耳。遗憾的是，“文革”后期，古塔被人拆除了。笔者曾经翻阅史料得知，明万历元年，慈圣皇太后在北京郊区(今日海淀区花园路一带)建一座多宝佛塔禅院，取名千佛寺。寺中主塔为“华严永固普同塔”，周围院落，有27座小塔，均为僧人墓塔。由此，此地被人称为“塔院”。

    笔者曾经问过几位旅行社的年轻导游，中国知名古塔大约有多少?用途是什么?他们仅说出“压住白娘子”的雷峰塔、少林寺塔林、北京铁壁银山、山西应县木塔等不足10座名塔。

    其实，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除了探访古寺，大多还希望深度了解中国古塔文化。

    中国古塔数量之多、种类之多，世界其他国家无法相比。根据文献记述以及罗哲文等古建筑专家的实地考察，分布在我国各地的古塔约有2万座。一种是佛塔，另一种是文峰塔。佛塔藏有佛舍利、高僧大德遗骨或者珍贵经卷;文峰塔，则根据古代传说“状元是文曲星下凡”，学子们拜谒“文曲星”的塔。每座塔有不同的历史背景，能引出不少古代名人轶事。然而，怎样欣赏古塔文化，怎样爱护古塔文化资源，似乎导游们介绍得不多。

    近年，中国古塔与申报世遗的话题扯在一起，一些旅行商开始关注古塔历史与文保价值。2010年夏季，随着少林寺“天地之中”历史建筑群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河南省登封市嵩山旅游区的塔林，也游客如云。据少林寺景区统计，申遗成功后一周内，游客人数比前一周增加了68%。近期，山西应县木塔也开始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笔者认为，这是旅行商与景区向外播扬古塔文化深厚内涵、设计并启动“古塔主题文化游”的良好契机。笔者期望，拥有名塔的旅游目的地，在落实好古塔保护措施的基础上，把特色不同的古塔与建筑科技、影视片、知名人物、奇闻轶事生动连接，形成知识性、欣赏性、体验性、参与性较强的“古塔文化专项旅游产品”。当人们深度了解古塔文化内涵、感知古塔的文物价值与欣赏价值之后，敬塔、护塔，关爱古塔的理念也就会自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