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时期著名的禅宗寺院化感寺,在历史上湮没千年之久,极少人知道它的存在,更不知它隐匿何处。一些从事专门研究的学者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化感寺竟成了一个令人困惑的谜团。
方志唐书说
蓝田清代嘉庆志是记载寺观最为详尽的县志之一,但它对化感寺只是以不可考者杂录附后,记曰:“按县境尚有感化寺见旧唐书……不知创始何朝落成何日也。”以图文并茂著称的光绪志对寺观的记载未有新意,关于化感寺的记述也循于此说。民国时期的县志把化感寺归入古寺观栏目,附在后面,记为:“感配寺在辋川内见王右丞文集,翠微寺在白鵶谷见杜诗注,感化寺见旧唐书。”这些地方志书均不能标明化感寺的所在,又将化感寺记为感化寺、感配寺,显然是缺乏深入考究和溯源。
唐书有关化感寺的记载在《旧唐书》191卷、列传141的《义福传》中。传云:“大智禅师义福姓姜氏,潞州铜鞮人。初止蓝田化感寺,处方丈之室,凡二十余年,未尝出宇之外。后隶京城慈恩寺。”《全唐文》280卷存严挺之《大智禅师碑铭并序》,记有:“神龙岁,自嵩山岳寺为群公所请,邀至京师,游於终南化感寺。”唐书与唐文记载了化感寺在蓝田的真实史料,却不能指点化感寺的位置。
讹为感化寺
化感寺讹为感化寺出自唐诗的不同版本,完全是后人曲解了佛家“化而感之”的含义,错误地将化感寺改成人们所熟知的“感化”而已。改动不仅包括王维的《游化感寺》《过化感寺昙兴上人山院》,白居易的《化感寺见元九刘三十二题名处》,就连《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中的化感寺也被误为感配寺。唯元稹的《山竹枝》中的自注(注云:“自化感寺携来,至清源,投入辋川耳。”)没有被改动。
这些错误的版本可能出现在北宋末期,或是哲宗之末,徽宗之初。崇宁二年(公元1103年)受徽宗之召而为书学博士的北宋书法家米芾,书有王维《感化寺诗》,如今在《古今碑帖集成》中尚存墨迹。而当年错改寺名的文人学匠也许没有想到此举的影响竟如此深远,清代出版的《全唐诗》、《王右丞集笺注》,民国出版的《全唐诗》,乃至今天出版的《全唐诗》、《全唐诗选注》、《王维诗集》等书籍,均一错再错,甚至连大学的一些教材亦不例外。
其实,唐代诗作传承至北宋初期,化感寺名并无差错,太宗匡义敕令编纂的《文苑英华》仍集录为化感寺。《文苑英华》是一部大型诗文总集,为北宋四大类书之一。全书1000卷,收录上起南梁、下至五代的2200人近20000篇作品,可谓卷帙浩繁。其中,唐人作品约占十分之九,资料主要来源于皇家藏书。它的可信度无疑很高。与《文苑英华》同年奉敕开始编纂的宋《高僧传》,集录唐太宗贞观年间至宋太宗端拱元年,凡343年的高僧传记。二书集成同一时间,有关化感寺的载录是一样的,与《旧唐书》、《全唐文》和唐道宣《续高僧传》的记载完全一致。由此可知,化感寺讹传为感化寺确是无可争辩的史实。
寺在蓝谷旁
化感寺在蓝田已由《旧唐书》、《全唐文》给出答案,但具体在蓝田什么地方始终未得到答案。《旧唐书》的《义福传》没有说明,《全唐文》的《大智禅师碑铭并序》亦未提及,宋《高僧传》的《义福传》也无记载。
中国王维研究会自成立起,举办了5次国际学术研讨会,会上曾经探讨过化感寺的地理方位问题,因为意见不一而无果。不少学者认为化感寺在辋川内,上海复旦大学著名教授陈允吉先生亦在《终南别业即辋川别业考兼与陈贻焮等同志商榷》一文中,言说化感寺就在辋川别业附近。
十年前笔者在省图书馆翻阅佛家典籍。在唐道宣《续高僧传》中先后发现,卷15的《灵润传》有:“大业初岁,……遂脱略人事,厌俗归闲。遂往南山之北,西极沣户,东渐玉山,依寒林头陀为业。”又有:“会隋氏乱伦,道光难缉,乃隐潜于蓝田之化感寺。”由此辨析,灵润到过玉山,其隐居的化感寺应在玉山附近。卷20的《志超传》有:“时蓝田山化感寺沙门灵润、智信、智光等,义解钩玄,妙崇心学,同气相求,宛然若旧。遂延住彼山,栖志得矣。”蓝田山多指玉山、王顺山,亦指玉润山、虎侯山,均在蓝谷两侧。最终的发现是在卷13的《道岳传》中,明白无误的文字写着:“武德初年,从业蓝谷感化寺。”
得到化感寺在蓝谷的确凿证据,问题就变得简单起来。先看王维《过化感寺昙兴上人山院》一诗,从“暮持筇竹扙,相待虎谿头”句,可知化感寺附近有二山夹一涧的虎溪崖头。再依白居易《感化寺见元九刘三十二题名处》查阅元稹、刘禹锡诗,找到元稹《山竹枝》一诗,诗中“深院虎溪竹,远公身自栽。多惭折君节,扶我出山来”,则完全标明化感寺在虎溪旁。虎溪源头在今天的寺坡旁边,流经寺坡之下,寺坡当是化感寺的所在了。而寺坡的殿宇遗址和庙堂的残存文物证实了这一推断,南北两院的殿堂布局与绿釉琉璃筒瓦、莲花纹络瓦当的碎片为古寺的存在提供了最为有力的旁证。一个困扰人们数百年的谜底就这样逐步揭开,填补了终南山佛教研究的一项空白。
推荐阅读:
天水南郭寺陀罗尼经幢
巍焕楼见证道滘两百年沧桑
岭南古村落——广州黄埔村
岭南古村落——松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