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转了多少个圈,走了多少座山。车在山间忽上忽下,人整个是晕的。突然到了某个山头,面前豁然开朗,定睛一看,原来是多了一江水。江水依山而走,两边凤尾森森,间中小舟渔夫游来荡去,硬朗的岭南深山中好像凭空生出了一个桂林,车上的当地人告诉我们:大埔快到了。
大埔是广东省东部隶属梅州的一个小县,古称“万川”,意思是在万山之中。全县人口50多万,大多是客家人。客家人年少流离,闯荡海外,据说大埔客家的海外侨胞也有50万人左右,这便不难想象万山之中,土楼上下那种深切的牵挂。每一屋、每一亭、每一阁,可能是慈母望归的一个祈盼。不要说每座土楼背后都隐藏着故事,就连阴那山中有名的千年古刹万福寺,也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客家情结。未进土楼之前,我先去访了万福寺的惟添法师,他以当年建寺祖师偈语中的一句相赠,并要我细细体会:大埔的客家男人背井离乡、谋生立业;女人勤持家务、倚门望归,无数个家庭无数种意境,都在这一句“禅机何处是,天边明月岭边云”里了。
一路山行水绕,穿行在大埔田地乡间,因为与世隔绝,大埔的民居和几十年前没有什么两样,清朝是这样,民国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故。隔着玻璃,远远看山谷高坡之间,有一座座白墙青瓦的旧宅子,一层又一层,一围又一围,再加十来株高竹,三四棵芭蕉,鸡忙狗叫,配上几管袅袅的炊烟,镜头略一裁下去,是一幅现成的《晚渚轻烟》图。
路上看到一个镇,居然叫大麻,嚷着停下来观看,同行的老林赶紧告诉我们此大麻非彼大麻,而是当地产的一种中药,俗称“火麻”。大麻镇建制较早,明代已为集市,因为海外侨胞众多,大麻镇在清末后曾经繁盛一时,据说清末的一代名医金子久就住在这里,光绪年间他随父从杭州迁居大麻,在此行医30余年。大麻镇虽然远隔群山,开化程度却很高,药行、银行到处都有,而南洋式的三层洋楼更遍地都是,叫人惊奇的是,历经这么多年的岁月沧桑,大麻古镇依然保存完好,同伴说,这里要是拍民国电视剧就根本不用搭棚。
古镇有一条青青的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就是一个古老的码头。沿石板路徐行,两边是一些朴实的小贩,售卖的全是本地自产的东西,烟叶、草药、竹编椅子还有水灵灵的蔬菜,他们身后却是一座座洋派的骑楼,骑楼下站着瞌睡的猫、门楼下的摇篮里笑着胖胖的婴儿,还有从洋楼里倔强探出头来的艳红三角梅,一切仿佛都跟几百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想那些离家去谋生的客家人从这里上船的时候,在这石板路上恐怕是一步一回头吧。也许,对于那些终生漂泊海外不得回还的人,这条石板路上的景象就成了他们对故乡的最后记忆。
古镇尽头的码头叫“河唇码头”,这里视野开阔,水清沙幼,汀江水绿,渡船来往不息,对面万竿翠竹,像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坐在一个卖茶的小亭子里,江风浩荡,一时竟觉得自己要成为画中人了。古镇上随处可见金粉翠绿的木雕狮子,而墙上的大标语也雄风犹在,时光洗刷之下,一切都和平相处,隐隐约约,叫人顿时生出一种时光流转之感。茶亭右边高处有一间临江的木头旅舍,样子虽然已破败不堪,但位置极好,我们都笑着说,如果以后大埔为人所知,来这里旅行的人多了,倒不如把这间旅舍买下来,建成一座旅馆,天天在这上面喝茶看着水,人生最快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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