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150年白石街 1/5文物成“违建”

    无法审批是建还是不建

    钟金平清楚地记得，白石街“过去”与“现在”的分界线是1989年。那一年，珠海市政府对淇澳村实行土地统征，保留村庄原500余亩土地规模，再划出约300亩作村集体土地专门用于村民新建房与新分户用地需求。其余被预征的土地归属国家。被征地的淇澳村民开启了“管理一元化、服务二元化”生活模式。被预征的土地归属国家，并为迎来大发展，现在或被挖作鱼塘、种植果树，或是被抛荒闲置。

    这边厢，预征的国家土地闲置丢荒；那边厢，集体经济面临无地可用的囧境。淇澳工贸公司属于村集体股份有限公司，因土地、资金等问题，难以发展盈利项目，至今村民每年分红仅600多元，村民还得自行承担农保缴费，到手金额所剩无几。

    1994年，淇澳岛抗英遗址被纳入珠海市文物保护单位，此后的多年，政府零星投入一些资金，小规模地对白石街的牌坊、石板作过一些维修。

    人会老，屋会旧。重修乃至重建，即便没有统一规划，村民也只能自己动手。1997年，村民蔡家廉的祖屋受白蚁侵蚀，他家里有5个孩子，全部蜗居在一个家，而且即将倒塌，不得已重建祖屋。但重建工作遭到执法工作人员的阻止，年逾六旬的他挥起菜刀怒目相对，把执法工作人员驱散了。15年后，钟金平回忆起这一情景，说自此以后，村民重建祖屋形成风气。

    今日已很难再有当年“第一宗”一般的激烈对抗。为避免矛盾的激化，城管局今时今日不得不采取比较柔性的方式处理，让村民重建祖屋，但坚决不允许超出原面积，高度也严格控制在3层楼以下。从目前来看，大部分重建的村民都遵守了这一原则，仅是外观上与白石街整体风格不协调。

    白石街上大多数新建的楼房就是在无人审批与“柔性执法”双重“保护”下建设而来。过去几年均有村民曾拿着祖屋的房产证和照片等材料，找规划局报批，但是屡次遭拒，“规划局不理”成为村里解释违章的统一口径。

    规划局解释，该局的祖屋重修（建）报批通道一直未关闭，未批复村民的申请原因在于，村民手上的房契有的是民国政府的，有的是香山县的，有的是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山县的，这牵扯到历史房屋的确权问题，需要确定祖屋的合法继承人。

    钟先生的祖屋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建设起来的。上周，村民钟先生的祖屋重修进入到最后的装修阶段。他原有的平房祖屋位于白石街牌坊约50米，面积约为60平方米，是他的祖上传下来的，经过几次分家，祖屋由他的父辈传给了他。

    近年来，祖屋一直深受白蚁侵蚀，钟先生称再不维修就要塌了，届时他的祖先牌位将无处供放。今年年初，钟先生请了施工队开始清理祖屋，推倒了原有的基墙，重建了现代两层水泥楼房。

    “柔性执法”对还是不对

    白石街上类似于钟先生这种在祖屋上重建的楼房还为数不少。在约为1000米的白石街道两旁，隔三差五地还重建了十余座现代民居。重建的新房均为混凝土结构，层高2-3层，外墙贴着瓷砖，安装现代铁门，内墙粉刷得花白，在原本古朴的白石街上，显得格外突出。蔡先生于2004年开始动工，拆掉祖屋，重建了面积达120平方米的两层楼房。他的祖屋临白石街，距离白石街牌坊仅10米。据称，他的新房于2008年完工，至今已经住了4年。

    和城管部门的“柔性执法”说法类似，居委会也认为这些楼房并非违建。钟先生从规划重建至今，仅向居委会提出过申请，此外并未向其他部门申请报批。淇澳居委会相关负责人没有正面回应是否批准村民重建祖屋，但非常明确地表示，“我们不认为那是违章建筑”，他解释，村民没有占用国家的土地建房。占用到国家土地，建在红线范围以外的，才是真正的违章。

    主管单位的看法并不如此。高新区规划局回应南都记者，所有的重建祖屋均未报批，从这一定义上说，白石街上所有的重建祖屋均是“违章建筑”。珠海市文体旅游局相关负责人的说法则是文物的真实性与完整性遭到了破坏。

    规划部门的说法比较婉转一些，意思也差不多。高新区规划局相关负责人向南都记者介绍，在保护范围内，村民的祖屋有维修或是重建两种方式。如果是维修，可向高新区社发局提出申请，社发局根据祖屋情况作出判断，并出具祖屋维修书面意见，这份意见将转给城管执法局，由其监督村民维修。城管监督结果如何？规划局负责人称“有待商榷”，反正工作是这样做的。

    对于一个个不同部门的说法，村民并不在意。需要重建时顶多向居委会报备，然后动工。村民觉得“理所当然”，“我祖上留下来的房子，倒塌了重修还要经过谁的同意？”

    据悉，对于文物保护范围内的祖屋重修，规划部门早有明确的规定，必须经过文物部门的对旧物进行鉴定，确定是否需要重修，并由专业的设计院出具设计方案，按照“原址、原貌、原规模”三个原则进行重修。

    这一规定在白石街村民看来，一点不陌生，6户重建了祖屋的村民均称早有耳闻，因此并未超出建筑面积与楼层，只是在外墙装修上没有与旧屋统一。钟先生称，“修房工程是外包的，材料也由包工头购买”，他本人也对红砖白瓷片没有提出过异议。

    今年初，钟先生请了施工队，推倒了坍塌了外墙的祖屋，准备重新建房。高新区城管局的执法人员发现了这一情况，向他告知，白石街为省级文保单位，核心保护区内禁止建设，还向他派发了一份违章建筑勒令整改书，要求他限期清理。

    收到整改书的钟先生并不觉得是件多大事情，毕竟在村里已有很多村民收到过。他与其他村民一样，紧跟“风向”，与执法人员玩“躲猫猫”，执法人员来了就停工，执法人员走了就动工，半年时间就把60多平方米的房子修起来了，整改书已被他丢得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