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斯楼虽逝魂犹在八楼匝地拱阳和

    何时建楼唐耶？金耶？

    梁思成认为，从阳和楼的结构特点来看，它的建造当在宋代《营造法式》刊行后至少数十年，但远在明之前。元代杨俊民《重修阳和楼记》里说，楼在元至正十七年重修（公元1357年），猜想当时至少已离初次建造数十年，才到了需要重修的时候，“所以我们假定阳和楼是金末（南宋）元初所建，或不致有大错误。”

    但是，也有研究者认为，阳和楼的始建年代应当更早，梁思成看到的应是塌毁后的“原地重建版”。正定古文化研究会顾问张五普认为，阳和楼应始建于唐：第一，阳和楼具有超凡脱俗的气质，而盛唐最具其产生的土壤和条件；第二，阳和楼应在国运昌隆、人民对于文化生活有了更高要求的时代创建，自然当属唐代；第三，唐代有建名楼的大气候，物质文化大发展中的真定不会落后于人；第四，元代重修尚需民财而非库银（见杨俊民《重修阳和楼记》），要其始建当更难；第五，阳和楼占位正好，当是隋唐城建大发展时期总体定位，非金元后补所能。

    当地老人们也执意认为是唐朝所建，不过他们的理由很质朴，就是那则代代相传的杨和的故事。77岁的赵晓忠老人告诉记者，传说真定城有一人名叫杨和，无儿无女，平日卖水为生，挣来的钱除维持生活外，全部买纸钱焚烧，以求来生不再受苦。一日，唐王李世民梦游地狱，众小鬼纷纷来讨钱，怎奈唐王分文未带，难以脱身，这时判官提议，真定杨和虽在阳间，却在这里存钱甚多，何不借来一用，唐王闻听大喜，遂借杨和之钱，方解燃眉之急。唐王梦醒，想此一游多亏杨和相助。后来唐王做了皇帝，想起此事，便宣杨和进京面圣，准备答谢。不明就里的杨和得旨后惊恐万分，觉得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被召进京定是凶多吉少，情急之下竟投井身亡。李世民得知此事，深感不安，遂下令用借杨和的钱数为他建楼，以兹纪念。

    建楼何用仪门？市楼？

    阳和楼被古人称为“镇府巨观”，元代杨俊民在重修记中说，“每登于斯……飘然若出尘世，御天风于九霄之上。”历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诗词，其中尤以明代陈尧典《夏日邀友饮阳和楼用壁间韵》中那两句传颂最广：“四塔倚天扶画阁，八楼匝地拱阳和。”在诗人眼里，四座城门楼、四座城角楼，都远不及阳和楼巍峨高大，都只能“匝地拱阳和”。

    那么，阳和楼就是一座供文人登高望远的建筑？或者真的只是为小民杨和而建？都难以服众。对阳和楼的功用，当下主要有两种看法，一是“子城南门”说，这主要来源于杨俊民重修记中那句话：“世传此门为子城南门。”子城，古代州府城市中，衙署等行政领导机构所在地周围常筑以城墙，一般多在大城之内。但是，历代文献中没有正定建子城的记录，而且此说也没有物证支持，张五普说，阳和楼两边从未挖出过做城墙的夯土。由此，人们又推测阳和楼为唐代南城门，明代扩城后被圈在内，原城墙就被称为了“子城“。唐代成德军节度使李宝臣扩建的真定城周长20华里，比明代重修后的城墙（周长24华里）小一圈，以上说法符合逻辑。而且元人纳新在《河朔访古记》中也提到：“真定路之南门，曰阳和。”不过，纳新实为匆匆过客，他下边的话其实已经否定了他的“南门”泛泛说：“其门颇完固，上建楼橹，以为真定府帑藏之巨盈库也”。试想，若阳和楼上存放着真定府的巨额公款，总不能是城门吧。

    还有一种说法是“市楼”说，这起源于人们从平遥古城生发的联想，平遥也有一条南大街，是全城商业中心，在这条中轴线上，突出地建有一座高达18.5米的楼阁，著名古建筑保护专家郑孝燮认为，它是市楼，这种起源于汉代长安、传至明清的建筑，是为了管理市场、“俯察百燧”而建，市楼之上居高临下，便于监督市井商肆的活动。古代阳和楼下商业娱乐业发达，由此引发了“市楼”说。而且，元代刘因《登镇州阳和门》中有“百尺市门起”的诗句。另外，商品经济发达的宋代曾设监镇官，专司安全保卫、防盗防火，并征收商品税。这些似乎都印证了阳和楼作为“市楼”存在的理由。

    不过，当地老人几乎无一认同“市楼”说，他们认为，阳和楼就是一座城市的“仪门”，以其高大庄严的形象，供地方官员在此举行仪式、迎来送往。

    或许，阳和楼本来就身兼多种功用，至少，它曾经是打更楼、观星楼。杨俊民在重修记中说：“自谯楼废，宵漏移置，夜静闻鼓角之声，全城响应”，宵漏，即更漏，古代滴水计时的仪器，夜间凭漏刻传更。可见，宵漏本置于城角楼上，因城角楼废，才移置阳和楼。明代石珤所写《重修阳和楼记》中又说，阳和楼“上置五更漏刻，有星人司焉，以候晨夜。盖古者，登灵台，望云物，占象考瑞，以授人时。其制度之大焉，而不可缺者也。”大意是，阳和楼上放置着宵漏，有通晓天文星象的人专门负责。自古以来，登高台、望云物（日旁云气的颜色），占卜天象，考察祥瑞，预测吉凶水旱，告诉人们生产生活的合适时机，这项制度非常重要，不可或缺。由此可见，这或许是阳和楼自元代以降最主要的用途之一。

    一楼双门分道而行？

    阳和楼为什么开两个门洞，由此引发种种猜测。清代大学士梁清宽从易经八卦的角度分析：“阳和楼居于南北要冲，南为午火，属阳，北为子水，也属阳，楼下是两条道，则属阴。阳是奇数，二是偶数，以一个偶数处于两个奇数之间，卦象是离（），离卦类象文采，所以数年来，人文蔚然兴起，大都在楼南楼北附近地方建宅第……”③按他的说法，因为阳和楼暗合“离卦”，象征文采，所以附近人才辈出。今天，“梁粉”们继续阐释着他的观点，甚至开始系统研究阳和楼蕴含的“易文化”。

    而另一种猜测十分简单实用：两个门洞是双行道，分道行驶，缓解人流拥挤，“开创了上下行交通的典范”。⑤记者询问在阳和楼附近居住的老人，他们觉得这很有可能，作为古代大城市，总不能过个门洞错不开车，只不过后人是否遵守交通规则就难说了，“不记得小时候人们有靠右走的习惯，反正那时也没有警察。”86岁的曹仲连说，“比方说我家住阳和楼西边，我就算从南往北过来，也可能抄近道走西边那个门洞。”几位老人回忆说，由于阳和楼下的砖台比城墙还厚，所以门洞里最凉快，夏天常聚集着许多歇凉的人。为不妨碍人车通行，他们一般聚在西门洞下，留出东门洞供人行走。赶上刮风下雨，门洞成了风口，不避风不避雨，歇凉的人又会四散。总之，两门洞是否开“上下行”交通先河，还需要更多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