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三街两巷”的文化追问

    老骑楼：期盼一份神韵

    每次来到已被改造为步行街的南宁市兴宁路、民生路，笔者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老南宁”雷时忠生前的身影。13年前，当兴宁路骑楼老街面临被进行“全新改造”时，以雷时忠先生为代表的一群“老南宁”挺身而出，出于一个老文物工作者高度的责任感，忧心地指出：兴宁路从1927年至今已形成一条有着浓郁岭南特色的骑楼商街，老骑楼建筑风格成为南宁极富个性的景观资源和文脉记载，任何形式的改造都应该保存其历史风貌。

    此后，南宁市多次邀请区内建设、规划、环保、文化等方面专家座谈，普遍认为原改造方案欧陆式建筑风格太明显，不符合南宁骑楼历史风貌。对兴宁路、民生路的改造，应遵循“修旧如旧”的原则。

    如今的兴宁路、民生路，已经在改造为步行街后又矗立了10余年。虽然基本保持当年老骑楼格局，然而，自幼居住在民生路上的黄老伯却感觉眼前这条路越来越陌生：“满街都在叫卖着服装，满街都轰鸣着刺耳的促销音乐！如今的民生路、兴宁路，哪里还有当年那股浓浓的‘商味’？记得那时候，民生路西段叫‘仓西门大街’，沿街一路走下来，官办的广西银行，官商合办的裕利银号，私营的南丰、良益银号，面对面竞争。上海先施公司的百货店，物华、韦益真绸布店，肩靠肩立着。还有百福堂药铺、三管书店、两我斋照相馆、新世界戏院、林有记茶楼、羡雅西餐馆……街道上整天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沿改造后的兴宁路、民生路步行街一路走来，那比肩而立的商铺被包裹在统一的“新装”里，犹如两列整装待发的士兵，一间间商铺不再各具风采、独显个性。当年雷时忠等“老南宁”们提出的“修旧如旧”原则应该如何体现？老骑楼的文脉神韵应该如何再现？仍然是专家们必须重新研讨的一个大课题。

    老会馆：遗存一道文脉

    如今的解放路，满街老骑楼经居民随意改建，已繁华不在，气派无存。唯有立于路旁的新会书院，还保有着这条老街最后的威仪与尊严。

    由广东新会县商人集资始建于清乾隆初年的这座会馆，现存三殿两廊，单檐硬山式砖木结构。殿与殿之间以天井分隔，天井两侧设走廊相连，布局严谨，采光充足。庄重古雅之间，透发着一股岭南古建筑特有的轻巧秀丽风格。

    步入书院大堂，台面上两位邕剧“发烧友”正放喉高歌。一群老人围坐在茶桌旁，或凝神听戏，或低声闲聊，各得其乐。院堂四周，用实物和文字、图片分别展示着邕剧的戏袍、冠帽，邕剧的兴衰历程，邕剧传承人的风采。徜徉于厅堂雕梁画栋之间，只觉高亢的艺术情调、优雅的生活情怀，在古老的殿堂里余音绕梁，绵延不绝……

    “新沾雨露，会际风云”。当年一群新会商人相聚议事的场所，如今成了南宁最值得骄傲的历史遗存和文化符号。

    老“万国”：追忆一段辉煌

    步行至民生路中段原万国酒家门前，这座当年曾名冠广西的老牌酒楼，早已被改装成服装城。只有门口立着的那座神情憨厚的“跑堂工”铜像和身后铁架上几只“烧鸭”，还在提醒着路人——这里曾经飘荡着诱人的香味。

    曾是万国酒家老员工的王师傅已退休多年。每日散步，他总喜欢踱到“跑堂工”身边来坐坐，回味当年“食在南宁，万国为先”的辉煌——

    “万国酒家是抗战胜利那年羡雅餐馆老板和周屋祠堂管理人携手招股开办起来的。那时的周屋祠堂有三进大堂，面积大约900多平方米，能同时摆下60多台酒席。最初的品种有茶点、粉面、随意小酌等，也承办酒宴，生意兴盛一时。当时战乱刚过，南宁居民日子过得大多相当贫苦，吃不起万国酒家的菜。酒家每到黄昏就将卖剩的菜倒在大盆里，端到街上卖给穷人，三五个小钱就能买一大勺，每次一端出来就被抢光！到1956年公私合营以后，南宁人星期天最大的享受，就是到万国酒家品尝网油糯米鸡、虾饺、叉烧包和老友面。改革开放以后，万国酒家更上档次，推出了串烧金钱鸡、荔茸香酥鸭、挂绿爽肉果、蜂巢荔芋角等上百道名菜，名声远扬。当时一位经理去日本，还在当地杂志上看到了介绍万国酒家的文章！”

    遗憾的是，1993年，由于企业改制等多方面原因，万国酒家逐渐衰落，淡出人们视线。万国酒家的上百道名菜，如今也只能是“老南宁”们“舌尖上的记忆”了。

    王老望着民生路上满街的服装店感慨道：“这么长的步行街，全是服装店，除了肯德基、麦当劳，找不到几家本地特色饮食店。这样的步行街，太缺乏情味了。听说‘老南宁’改造项目已经启动，真希望重新改造后的民生路上，能有人重新打响‘万国酒家’这块老招牌！”

    老巷子：期待一次新生

    “三街两巷”历史文化街区改造项目启动的消息一传出，往日里十分僻静的金狮巷顿时多了不少访客。人们最为关注的，是这条长不过200米的老巷子里保存较为完好的10幢清末民初年代老宅院。

    硬山顶砖木结构的清代宅院，一色青砖青瓦青水墙。中西合璧的民初时期老楼房，虽已陈旧却依然保有典雅气质。

    沿巷子信步走来，只见56号汤家宅院大门虚掩。征得主人同意，步入院中。建于清代的门楼，依然保存完好。院中楼房经过主人整修，仍然能够感受到一股古色古香的气质。在市区拥有这样一幢老宅院，主人的自豪写在脸上，兴致勃勃谈起祖上创业的经历——祖籍广东的汤家当年沿水路进入广西，立足邕城做转手贸易，一面将采购于香港、广东的“洋货”溯邕江、右江而上，运抵百色。再将百色山区的土特产托载出来，顺流运往广东、港澳。当初之所以选择金狮巷定居，看中的是西边巷口紧接邕江码头，接货、发货十分方便。

    当年热闹的“富人区”，如今已是门庭冷落，一派苍凉。临近的银狮巷，则早已在拆迁改造中仅存一座中华电影院供“老南宁”们追忆、回味。

    当金狮巷、银狮巷里年轻一代纷纷走出破旧小巷，去感受都市中霓虹灯的光彩，小巷子里的老宅院却在寂寞的守候中迎来一次新生的机遇——在“三街两巷”改造规划中，金狮巷、银狮巷将被打造为一条以明清岭南民居为特色的商业街。

    一幢幢曾经长年“铁将军”把门的老宅院，又开始人进人出恢复生机。汤家的主人们也开始谋划着自家老宅院的未来。他们期盼，南宁的金狮巷、银狮巷有一天能像成都的宽巷子、窄巷子那样，成为城市中充满历史内涵和文化韵味的旅游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