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澍伟
元明清天妃宫遗址博物馆
本版图片为元明清天妃宫遗址博物馆藏品 摄影 钱进
如今,人们都知道天津设卫筑城已600余年,其实设卫筑城的时间,不等于也不代表天津只有600年的历史。那么,天津的历史有多久?作为天津城市胚胎的早期聚落在什么地方?哪里是天津的“根”?
曾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人们认为天津是中国传统社会里晚近成长起来的城市,濒临退海之地,是“无古可考”的滨海弃壤。没承想50年前,张贵庄战国墓群的发掘,差不多把天津历史一下子向前推了2000年。
20世纪90年代末,关于早期天津历史的研究又出现了一次飞越——天津的考古工作者在大直沽发掘出了具有明显地层关系的元代文化堆积,甚至从依次叠压的地层中可以找到一些零散的宋代或更早的文化堆积,从而有理有据地证明了天津城区历史的开端,也证明了大直沽确是天津市区现存最早的古代聚落遗址。
考古发掘的结果证明,大直沽中台地区有6个堆积层,厚度为4.7米,高于当时天津所有同类遗址的厚度,同时证明了大直沽的“台子”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经历了元、明、清三个朝代人类活动的堆积。这是第一次在市区范围内发现的有明确地层关系的元代文化堆积,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最晚,这里也是元代形成的聚落遗址。
不久,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天妃宫遗址的发掘,不但确定了明清时期大直沽天妃宫遗址的范围,而且发现了元代天妃宫局部建筑基址,出土了元、明、清三个时期的建筑构件和各类生活器皿,天妃宫遗址的文化堆积厚度在6米以上,成为目前天津市区文化堆积最厚、内涵最为丰富的遗址。发掘出宋、金、元、明、清时期的瓷器,以及金、元时期的建筑遗址、瓦件。据此推测,遗址下面很可能有宋代或更早的文化堆积。
这次考古发掘在中国城市考古上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有了这项成果,使天津城市的起源研究不再局限于历史学家从古代文献中寻章摘句的论证。使“先有大直沽盐粮兵屯,后有天津卫干戈拱北”这一长期流传于民间谚语得到了印证,同时揭开了一个城市的原生态的面纱,把历史上的大直沽从隐秘的地下提升到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地上。
“直沽”二字,最早应源于“直沽寨”。据《金史》记载,“直沽寨”是金王朝设在武清、柳口(今杨柳青)附近的一个军事据点,派有都统和副都统驻守。至于直沽寨设立的具体时间和方位,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结论,可是有了这项考古成果,使大直沽成为目前考订直沽寨的首选地区。
到了大一统的元代,大运河把政治的北方与经济的南方链接起来,而距首都最近的直沽正处在这根链条上咽喉冲要的地位。“直沽寨”不见了,文献资料和地图上却出现了“直沽”和“大直沽”。由于元王朝每年需要通过海路自江南把大批粮食运到大都(今北京),海河与北运河成为必经之路,海河上游东岸的“大直沽”成为漕粮集中和输转的要地,这里设有接运厅、海运米仓和临清万户府;因为北运河床狭水浅,所有漕粮要在南北运河与海河交汇处的三岔河口换载,由海漕船卸载,再装上平底小船,每值漕运季节,三岔河口一带出现“连樯万艘”的盛况,也就不奇怪了。
那么,直沽和大直沽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据明代蒋一揆的《长安客话》说,“大直沽”是当地人对“直沽”的俗称,那么,“直沽”应即是今日的“大直沽”了。
“海津镇”也是元代出现的,“直沽”与“海津镇”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元史·仁宗本纪》载:“延佑三年(1316)改直沽为海津镇。”但《元史·英宗本纪》明明说延佑七年(1320)“海运至直沽”;《元史·文宗本纪》也说:“天历元年(1328)九月募壮丁守直沽。”哪有前已改称,尔后仍用旧名的道理?偏偏在《元史·顺宗本纪》又冒出了这样一条记载:至正九年(1349)四月“立镇抚司于直沽海津镇”。可见“直沽”在有元一代并没有被改掉!所以有人据此提出,“改直沽为海津镇”应系“于直沽设海津镇”之误。有了20世纪90年代末的考古成果,使大直沽又成为目前考订海津镇的首选地区。
虽说用文字记载的大直沽历史不算翔实,但民间的口碑记载却相当丰富。据世居大直沽的朱龙泉先生介绍,早年的大直沽系由两座高耸的土阜组成,这就是前台和后台,当年的后台高出河滩约三丈左右。也就是说当年的大直沽,大致相当于今六纬路以北,直沽路以南,十五经路以东,八号路和津塘村道以西,周边略呈“凸”字形的地块。当年大直沽四周洼淀密布:南有河滩洼,东有义大湖、东大洼、东大湖,西有镜湖、薛家湖、西大湖,后台以北为龟湖,俗称王八坑。
当年大直沽前台称前营寨,也叫大营寨或前山屯;后台称后营寨,也叫小营寨或后山屯。大直沽周围还环有寨河——在今六号路与八号路之间,有老寨河、东寨河;沿今十五经路有西寨河,沿今直沽路有北寨河;前、后台之间也有一河相隔——各条寨河均与周围的洼淀相通。前台的前寨街(今义和街)与大直沽前街、中街、后街垂直相交,四周形成了八个临寨河的口门,建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座寨门,门外寨河之上有石桥与寨外相通。
金代任命梁佐为都统,李咬住为副都统戍直沽寨,直到今天,大直沽的梁、李二姓仍然很多。
直沽寨形似神龟,后台为龟首,前台为龟身,背分八格。这座军事据点,打宋代就有。所以当地流传着两句话:“先有大直沽盐粮兵屯,后有天津卫干戈拱北。”
大约在今六号路与海河左岸相交的地方,当年称海津渡,建有牌坊;在对岸的小刘庄,也建有一座牌坊。在大直沽天妃宫以东、中街以北,旧有万户府和盐粮(接运)厅,供运粮官在这儿休息。
今天的河东体育场,旧时在后台西南,是宋,金、元的教军场。解放后修体育场的时候,还挖出过石棺、金(属)人头。据说大直沽后台的罗姓,相传即元代海运总管罗璧的后代。
在三岔河口裁湾以前,小直沽娘娘庙亦属河东,这座娘娘庙才真正是元代所建的西庙。当年漕船太多,俱排列在大小直沽之间。现在的西庙,是明代万历年间太监马堂改建的。(明代)卫里来人以后,一直压制大直沽的原住民。后来,卫城以东的海河沿岸逐渐繁荣起来,陈家沟子附近娘娘庙的香火才开始冷落。
虽不敢说这些长期流传的口碑都是准确无误的,但是,这些传说对于治史的人来说,无疑会从中领略到某种传感信息,并受到启发。历代流传不衰的口述史料,一般说来均有相当的依据而不会空穴来风。记得已故著名史学大家陈垣(援庵)先生说过:“凡事之传说,不论真伪,必各有原因。”齐东野语足补正史之缺者所在多有,这足以证明口碑之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