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考古出人意料：报恩寺还是长干寺

    作为“原本目的性明确的主动性发掘”，南京古报恩寺地宫考古发掘却陷入了到底是报恩寺还是长干寺的困境中

    曹俊杰

    历时一年半的南京古报恩寺地宫考古挖掘出人意料：7月27日出土铁函外的石碑文字记载表明，该地宫属于北宋初期的长干寺，而非古报恩寺。

    “太意外了，这次考古原本是目的性明确的主动性发掘。”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贺云翱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大呼意外，不过他表示，对于考古来说，任何情况都是可能发生的。

    但这并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明史研究专家季士奇表示，一日未见古报恩寺地宫，原址上将兴建的大报恩寺遗址公园复建琉璃塔工程就无法按原计划继续。

    “歪打正着”的考古发现

    南京中华门与秦淮河紧密相依，古老城墙诉说着历史沧桑。在秦淮河南岸，有一片地势开阔之地，当地居民把此处称为“宝塔根”。南京作为六朝古都，“宝塔根”从东吴开始就产生过众多皇家寺庙。其中最有名的要属明代报恩寺，其为明成祖朱棣下令所建，寺中琉璃塔曾被称为“中世纪世界第八大奇迹”，后毁于清太平天国时期。

    此前，挖掘工作正是冲着报恩寺而来。在季士奇和贺云翱看来，大报恩寺塔地宫发掘是中国考古界的“一件大事”。目前，关于皇家佛塔地宫的考古资料只有陕西法门寺一例，而且其出土文物更可揭示明代南京作为都城在文化、科技、艺术等方面的文明程度和成就。7月17日召开的南京“大报恩寺文化园区项目”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曹劲松也表示，金陵大报恩寺塔是明代初年至清代前期南京最负盛名的标志性建筑，此次开掘意义重大。

    从去年2月开始，由大明文化实业有限责任委托，在南京市博物馆等专家带领下，就对报恩寺原址区域进行长时期详细勘探、论证，并确定现在的挖掘地址上可能埋有地宫。从2008年1月开始，挖掘工作正式开始，并被命名为“古报恩寺遗址考古”。

    直至7月中旬，考古挖掘取得突破性进展：在挖掘到4.2米时，考古人员发现了两块石板，石板下藏有地宫。石板吊起后，坑洞里散落着几百枚铜钱。底部则发现一铁函，周围有四块石板保护。后来经过专家证实，这些铜钱并非明代“永乐通宝”，而是宋代常见的龙纹厌胜钱；石板上碑文则明确显示有“长干寺”三字。

    “现在已经很明确这是长干寺的地宫，而非古报恩寺地宫。”南京市古建专家、东南大学教授潘谷西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电话采访时说道。

    记者7月29日来到南京考古现场发现，考古队已经大部分撤离，重要文物都已运走，只留下考古队领队祁海宁等数人在现场看守，挖掘工作已经停止。铁函预计将于8月6日打开。

    “若从文物价值上来看，北宋长干寺比明代报恩寺历史更悠久，文物价值更高，属于‘歪打正着’的新收获。”季士奇说道。

    对此，贺云翱表示认同。“‘宝塔根’一直是南京寺庙文化中心，长干寺也是延续了千年以上的文化奇迹，不断被毁灭，又不断重建。而在北宋石碑出现‘佛祖顶骨’记载，也是前所未有的重大发现，不过究竟是不是佛祖释迦牟尼的顶骨，还有待考证。”贺云翱说。

    最重要是古报恩寺地宫

    不过，即使面对这样一个重大发现，南京市博物馆全体考古专家却显得异常低调。全面负责此次考古指挥工作的博物馆副馆长华国荣表示，一切都要等铁函真正打开后，才能揭开所有的谜团。

    事实上，在整个“古报恩寺遗址考古”背后，存在着一个“大报恩寺塔文化园区”项目计划。该规划原本计划花三年时间，到2010年在“宝塔根”建立起包括琉璃宝塔、皇家寺庙、遗址奇观、庙市繁华等四部分的文化园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复建的琉璃宝塔，该塔总高将达108米，将成为南京新的文化地标。运营此项目的为南京大明文化实业有限责任公司，该项目仍处于招商过程中，前期已经动用3亿元人民币进行周边居民的拆迁工作。

    “按照文物工作上的规矩，如果没有找到实物证明报恩寺琉璃塔的存在，就不可能在原址上进行复建该塔。而证明琉璃塔存在的最重要证据，就是古报恩寺塔下埋藏的地宫，找到地宫尤为必要。”季士奇说道，事实上，按照中国寺庙建筑的传统，每座寺塔下都有地宫的存在，譬如雷峰塔和法门寺。

    “考古与项目的关系确实很大。如果挖出来的确实不是报恩寺地宫，我们有可能在原设计上进行平面上的修改，但到目前为止，我们仍在按原计划执行，除非考古上有了颠覆性发现，我们才做重大改变。”大明文化实业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田军对记者说。

    如今，围绕古报恩寺地宫，专家意见开始出现分歧。事实上，目前考古工作已经找到了报恩寺存在的实物证据，南京市博物馆1989年馆藏琉璃拱门构件就是该遗址出土，而此次发掘工作也已经找到了若干明代建筑遗迹。

    “如果真找不到报恩寺地宫，完全也可以在新的地基上进行复建琉璃塔，毕竟有了已经确认古报恩寺的遗迹。”贺云翱说道，而在发现地宫后几天，贺云翱还提出“古报恩寺地宫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观点，“现有所有文献里没有大报恩寺地宫记载，原来大家都认为的琉璃塔位置的下面现在也确定没有，而石砌的塔基高台基也没有，可能早已被毁。”

    而大报恩寺遗址公园项目主设计师潘谷西则认为，现在的挖掘位置与真正的古报恩寺地宫存在的位置仍有偏差，不是处于真正的中轴线上。按照观音殿、大雄宝殿和琉璃塔的布局，真正的古报恩寺地宫位置有可能处在以前发掘的明代永乐碑、宣德碑之间有座桥延伸的中轴线上。那里如今仍有旧房未完成拆迁。

    “现在考古人员的兴趣在铁函，但是我们搞规划的关心的是遗址。如果找不到报恩寺地宫，我是不会在我的规划上签字的！”潘谷西说道。

    如今，所有的人还在寄望于8月6日铁函打开的那一刻。